动物小说大王沈石溪老师新书自序:《西双版纳,我的文学故乡》
文/沈石溪
沈石溪,原名沈一鸣,1952年生于上海,祖籍浙江慈溪。1969年赴西双版纳插队,在云南边疆生活了18年。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委员会委员,上海作家协会理事。创作以动物小说为主,已出版作品五百多万字,其小说别具一格,在海内外赢得“中国动物小说大王”的美誉。
代表作有《狼王梦》《斑羚飞度》《最后一头战象》《第七条猎狗》《藏獒渡魂》《再被狐狸骗一次》等。曾获得中国作家协会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中国图书奖、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家大奖、台湾杨唤儿童文学奖等多种奖项。有多篇作品选入中小学教材篇目。
我十六岁到西双版纳,度过了十八个春秋,人到中年才离开。我在西双版纳娶妻成家,宝贝儿子也出生在西双版纳,可以这么说,西双版纳这块炎热而又多情的土地,是我的第二故乡。
三十多年前的西双版纳,人口稀少,交通不便,没有工业污染,旅游业也还没有开发。正因为如此,那里保持着完美的自然生态。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覆盖山峦河谷,清澈见底的泉水环绕村村寨寨。
最让我惊奇的是,鸡无窝,猪无圈,牛无栏,马无厩,狗脖子上也没有链条。豢养的家畜活得逍遥自在,白天可以随心所欲到处去玩,肚子饿了回到主人家院子大呼小叫讨食吃,肚皮塞饱后,又到山野田坝寻找属于自己的快活去了。
到了夜晚,鸡飞到竹楼的屋顶上,像鸟一样在茅草屋脊上栖息;狗趴在门槛上,人们进门出门都要小心踩着狗尾巴;牛和马挤在竹楼底层,随时可以在房柱上摩擦蹭痒;最无赖的要数猪了,霸占竹楼的十二格楼梯,就像睡高低床一样,一层一层横躺在狭窄的楼梯上,任你将楼板踩得咚咚响,它们照样呼噜呼噜睡得香……
记得我刚到西双版纳时,借宿在老乡家,有一天临睡前多喝了几杯米酒,半夜醒来,膀胱胀得厉害,黑灯瞎火的不愿跑茅厕,便摸索着来到竹楼阳台,居高临下尿一泡。
刚运作到一半,哞的一声怒吼,阳台外伸出一颗牛头,借着淡淡的星光,我看见牛脸上尿液滴答,牛眼睁得比铜铃还大,牛嘴因愤怒而扭曲变形。原来我尿到楼下一头水牛的脸上了,想必人尿的味道不怎么样,又咸又酸又涩令它倒胃口,它在向我抗议呢。
随地便溺总归不雅,我怕吵醒主人,只好紧急刹尿,想到楼下找个僻静处继续方便。跨下楼梯,我一脚就踩在一头老母猪的脖子上。它哇的一声跳起来,我一个倒栽葱滚下楼去。幸亏每一层楼梯上都有肥猪铺垫,软绵绵得就像在地毯上翻跟头,我没伤着筋骨,但已吓得魂飞魄散,剩下的半泡尿全撒在自己的裤子上了。
更可恼的是,这些该死的猪和牛,责怪我搅了它们的清梦,蜂拥而上,猪头搡我的屁股,牛蹄绊我的腿,把我摔倒在地,然后团团将我围在中间。也不知是想用同样的办法回敬我,还是因为我身上刺鼻的尿臊味引发了它们的排泄功能,好几头牛好几头猪竟然冲着我哗哗小解起来,就像拧开了好几只热水龙头。我身上被淋得精湿,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尿人。主人被吵醒,这才下楼来帮我解了围。
西双版纳的家畜,享受着高度自由,村寨又紧挨着原始森林,便常发生一些野生动物与人类家畜之间角色客串、反串和互串的故事。
我的房东养了六只母鸡,没有养公鸡。有天傍晚,母鸡们从树林回家,发现一只尾羽特别长的五彩花翎公鸡气宇轩昂地守护在身边。我开始还以为是别家的公鸡,但那只公鸡送母鸡们进房东院子后,拍扇翅膀飞到院外那棵高达几十米的大青树上去了。家鸡无论如何也飞不了这么高的,只有森林里的野生原鸡才有这等飞翔本领。我这才晓得,这是只野公鸡,贪恋房东家六只母鸡的美色,来做上门女婿了。
半夜我和房东悄悄爬上大青树。我用雪亮的手电筒照花鸡眼,房东用渔网将这只花心大公鸡罩住,剪掉半截翅膀,强迫它在村寨安家落户。
这只野公鸡勇猛好斗,寨子里所有的公鸡都怕它,使它成为闻名遐迩的鸡王。与它交配过的母鸡孵出来的小鸡,很少得鸡瘟病,存活率明显上升,但从小就要剪翅膀,不然长到两个月大便飞到树林不回来了。总归是野种,不像家鸡那般听话。
村长养了几头水牛。忽一日,一头公牛失踪了,到树林里去找,找了好几天也没能找到,以为是给山豹或老虎吃掉了,也没在意。
半年后,公牛突然跑回家来了,后面跟着一头羞答答的母牛,还有一头活泼可爱的小牛犊。那母牛和小牛犊牛蹄上覆盖着一层白毛,就像穿着白袜子,分明是西双版纳密林中特有的白袜子野牛。显然,村长家这头公牛半年前和这头野母牛私奔了,这次是带着小媳妇和乖儿子来拜见主人的。
村长大喜,凭空得了一头母牛和一头牛犊,天上掉下金元宝,不要白不要呢。他赶忙唤我去帮忙,用麦麸做诱饵,将它们引到有篱笆墙的一座菜园子里,囚禁起来。野母牛当然不喜欢过囚徒的生活,当天半夜,发一声威,轰隆撞倒篱笆墙,带着丈夫和儿子扬长而去。村长白欢喜一场,还赔了一大袋麦麸。
寨子里有个老汉,在森林里发现了一头迷路的乳象,用藤索拴住象脖子强行将其牵回家来。他怕象群会上门来找麻烦,转手就将乳象卖给县城杂耍班子,得一百块钱。岂料当天夜晚,三十多头野象将寨子团团包围,吼声震天,还用长鼻子卷起沙土弹射老汉的竹楼,大有不交出乳象就要扫平寨子的气势,折腾到天亮才离去。
众人皆埋怨老汉,老汉也觉理亏,更害怕遭到野象的报复,第二天一早便去县城想要赎回乳象。杂耍班子是江湖艺人,唯利是图,非要老汉拿二百大洋才允许他将乳象牵回。老汉无奈,只好卖掉一匹枣红马,换回乳象,送去森林,一场风波才算平息。
在我插队落户的寨子里,家畜和野生动物混淆最多的要数猪了。常有野公猪拐跑家母猪、家公猪娶来野母猪的事情发生。小猪崽里起码有百分之五十是混血儿。
久而久之,寨子里的家猪鼻吻细长,鬃毛披散,獠牙狰狞,模样与野猪越来越接近,脾气也暴躁得让人发憷。你用石头砸它们,它们会号叫着冲过来咬你的脚杆。简直就是猪八戒造反,不把人放在眼里。
有一次过傣族的关门节,杀一头肥猪时,猪嘴没绑牢,凄惨的号叫声响彻云霄,结果全寨子一百多头猪通通拥到屠宰草棚前,吼叫奔跑,把杀猪用的水桶、案板和铁锅撞得稀里哗啦,就像一帮足球流氓在聚众闹事。
村民指使忠诚的猎狗去镇压,引发一场猪狗大战,有五条狗被咬断了腿或咬歪了脖子。猪群大获全胜,冲进木瓜树林,将五十多棵木瓜树全部咬倒,将挂在枝头的木瓜悉数吃掉,以发泄对人类的不满。
这一类故事多得就像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清。
我写的许多动物小说,如《野猪王》《白象家族》《牧羊豹》等等,就是取材于当年我在西双版纳真实的生活经历。当然,有些情节是经过改造、取舍和重新组合的,为了使作品完整生动,也进行了适当的艺术加工。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作品里头的动物和人物,皆能在生活中找到原型,故事的基本情节,确实是生活中曾经发生过的。
朋友问我,你写的这些动物,猪也好鸡也好牛也好,好像很懂感情挺有灵性的,跟人会产生许多感情纠葛,怎么跟我们在饲养场里看到的猪呀鸡呀牛呀完全不一样呢?你是不是在胡编乱造哄小孩呀?
我对朋友说,你就没见过真正的猪真正的鸡真正的牛!
饲养场的猪十几头挤在一间狭窄的猪圈里,从出生到开宰,从猪娃长到大肥猪,从不离开小小的猪圈一步,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这不叫猪,这叫产膘机器。
养鸡场里的鸡几百只挤在一个空间有限的鸡笼里,用灯光给它们照明取暖,用复合饲料催它们天天生蛋,一生一世见不到蓝天白云也见不到草地河流。这不叫鸡,这叫产蛋机器。
奶牛场里的牛用电脑管理,什么时候喂水什么时候喂料什么时候往食料里拌维生素或催奶素之类的添加剂,什么时候挤奶用什么方式挤奶一次挤多少奶都有精确的程序控制。这不叫牛,这叫产奶机器。
人类为了得到更多的蛋白质和脂肪,为了让自己活得更舒适更快乐更幸福,不仅驯化动物奴役动物,还肆无忌惮地异化动物。
在饲养场,动物被抽去了生命的精髓,变成标准的行尸走肉!
我之所以热衷于写具有野性和野趣的动物,就是想告诉那些除了在饲养场便很少有机会接触动物的读者朋友,除了我们人类外,地球上还有许多生命是有感情有灵性的。它们有爱的天性,会喜怒哀乐,甚至有分辨善恶是非的能力。我们应当学会尊重动物,尊重另一类生命形式,别把除了我们人类外的其他生命都视作草芥。
不错,人类作为杂食性的灵长类动物,免不了要杀生,免不了要吃猪肉吃鸡蛋喝牛奶,人类作为本质上好逸恶劳的动物,免不了要用马代步用牛耕地用狗看家护院。但我想,我们完全可以在吃它们和奴役它们的同时,表现得宽容慈悲些,在它们被宰杀之前,在它们大汗淋漓地为我们干完一天苦役之后,善待它们,关怀它们,让它们享受些许生活乐趣,还它们一丁点儿生命的天赋权利。
这不是虚伪,这是文明的标签。
人类在动物面前应该做一个经常能发善心的好“奴隶主”,这要求怎么说也不过分吧?
我虚活五十多年,扪心自问,这半辈子做过一些好事,但也做过不少回想起来要脸红的荒唐事,若真有中国佛教轮回转世的说法,我死后很难保证不被牛头马面鬼扔进油锅小煎一回,煎成两面黄后,捞出来扔在公堂上恭请阎王爷发落。阎王爷的要求一定极严格,根据我在阳世的表现,也许不会允许我来世继续做人,而打发我投胎去做猪做鸡做牛做马或做其他什么动物。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会磕头如捣蒜乞求阎王爷格外开恩,让我这头猪这只鸡这头牛这匹马投到西双版纳农家去,而千万别把我投到用电脑管理的饲养场去。
同样是家畜,在西双版纳农家,吃饱了可以游山玩水,不高兴时还可以同主人闹闹别扭,趁主人打盹时还可逃进深山密林做几天野生动物,说不定运气好还可拐个野媳妇什么的回来。虽然最后的结局免不了要被千刀万剐成为人类餐桌上的美味佳肴,但至少活着的时候活得有乐趣活得有滋味活得有意思,而不像从小到大囚禁在饲养场里的那些家伙,活得没有一点乐趣活得没有一点滋味活得没有一点意思。
《藏獒渡魂》《保姆蟒》《牧羊豹》等动物小说,既是我青春年华的写照、动荡岁月的回顾和苦难命运的馈赠,又是我奋斗人生的记录、自由思想的浓缩。可以这么说,没有长达十八年在云南边疆插队落户的经历,就不会有这些作品。这是从心底流淌出来的歌,用生命之火炼过,用坎坷之锤锻过,用感情之水淬过,理应闪烁恒久而又耀眼的艺术光华。
西双版纳是我永远的文学故乡,我将永远感激她,怀恋她。
编辑推荐:动物小说大王沈石溪•获奖作品 全彩美绘本;《藏獒渡魂》曾荣获陈伯吹儿童文学奖、冰心儿童图书奖;
内容提要:我的藏族向导强巴从山寨牵来一条藏獒,用细铁链拴在帐篷外的木桩上。这狗浑身漆黑,嘴吻、耳廓、尾尖和四爪呈金黄色,皮毛油光闪亮,就像涂了一层彩釉;满口尖利的犬牙,一双狗眼炯炯有神;脖颈粗壮,胸脯厚硕,腿部凸起一块块腱子肉;高大威猛,足有小牛犊这般大,真不愧是世界闻名的狗中极品。……到底什么是所谓的藏獒渡魂……一条渡魂失败的藏獒犬又将带给我们一个怎样震撼的故事呢?
目 录: 1、 雌孔雀的恋情 2、 藏獒渡魂 3、 狼妻 4、 退役军犬黄狐
精彩书摘:我的藏族向导强巴从山寨牵来一条藏獒,用细铁链拴在帐篷外的木桩上。这狗浑身漆黑,嘴吻、耳廓、尾尖和四爪呈金黄色,皮毛油光闪亮,就像涂了一层彩釉;满口尖利的犬牙,一双狗眼炯炯有神;脖颈粗壮,胸脯厚硕,腿部凸起一块块腱子肉;高大威猛,足有小牛犊这般大,真不愧是世界闻名的狗中极品。
编辑推荐:动物小说大王沈石溪•获奖作品 全彩美绘本;《保姆蟒》曾荣获台湾金鼎奖优良儿童图书推荐奖;
内容提要:儿子生在边远蛮荒的曼广弄寨子,寨子后面是戛洛山,寨子前面是布朗山,都是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寨子里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大人上山干活了,比兔子还大的山老鼠从梁上翻下来,把睡在摇篮里的婴儿的鼻子和耳朵给咬掉了;一头母熊推开村长家的竹篱笆,一巴掌掴死了看家的狗,把村长刚满周岁的小孙孙抱走了,村长在老林子里找了五年,才在一个臭气熏天的熊窝里把小孙孙找回来,六岁的孩子了,不会说话,不会直立行走,只会像熊那样欧欧叫,只会四肢趴在地上像野兽似地爬行,成了个地道的熊孩……让我们来看看一条看似危险无比的蟒蛇是怎样变成看护孩子的最好的保姆的……
目 录: 1、 雄鹰金闪子 2、 棕熊的故事 3、 保姆蟒 4、 火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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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我正准备打道回府,突然,一位背着竹篓、头上缠着花布包头巾的老汉拉住我的胳膊,咿哩哇啦说了一通缅甸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他就用手指他的脚。我一看,他没穿鞋,右脚上缠着纱布,渗出一片血迹,和沙土粘在一起,脏得让人恶心。显然,他是在告诉我,他赤脚在山路上行走,被石片或荆棘划伤了脚。接着,他从竹篓里掏出一坨黑糊糊的东西,又指了指我的脚,并比划着交换的手势。我这天刚巧穿了一双崭新的胶鞋,我明白,他是要用手中那坨黑糊糊的东西换我脚上那双新胶鞋。那坨黑糊糊的东西在他手里蠕动,我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像只小黑猫……看一头威风凛凛的豹子怎样变成人类的好伙伴、帮助人类保护羊群……
目 录:1、 牧羊豹 2、 狼“狈” 3、 一对老龟 4、 老猴赫尼
精彩书摘: 我用奶瓶给小黑猫喂饱温热的羊奶后,就把小黑猫塞进狗窝,放进老梵娌的怀抱。我轻轻拍打着老梵娌的脖子,那是在叮嘱它,好生看管小黑猫。它耸动尖尖的鼻吻在小黑猫身上嗅闻着,我晓得,哺乳动物是靠鼻子思想的,气味在狗的生活中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它这是在进行气味认识,就像我们人类碰到陌生人时问一声尊姓大名一样。按照以往的经验,嗅闻一遍小黑猫的身体后,老梵娌就会看着我轻柔地吠叫一声,表示它很高兴接受我交代给它的任务。可这一次,它的鼻尖刚触碰到小黑猫,躺卧的身体突然像皮球似地蹦跳起来,双目圆睁,尾巴竖直,冲着小黑猫,喉咙深处汪汪发出粗哑的嚎叫,如临大敌的样子。“别闹,趴下!”我板着脸训斥道,手指着它的脑门。平时我这样做,它无论是在撒野疯闹还是在闹情绪闹别扭,立刻会无条件地服从我的指令,乖乖地按我的旨意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躺在我腿边。可这一次,它把我的指令当耳边风,仍狂吠不休,好像吃错了药一样。“嗨!”我更严厉地喝了一声,并在它的屁股上不轻不重踢了一脚。它哀嚎一声,蹿出狗窝,从我胯下逃了出去,也不逃远,就在院子里奔来窜去,狂吠乱嚎,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了一般。
俺家孩子很喜欢沈石溪老师的动物系列。
这个在哪里可以买到?当当貌似没查到。